互联网创业者的“民间硅谷”(3)

许灿和三水都没有可以借 50 万的父亲。想到怀孕的妻子,许灿也不可能卖掉天津的那套房子。由于华清嘉园公寓房租从 2.5 万涨到了 2.8 万元,美片在 2017 年 6 月搬到了知春嘉园,120 平米,月租 1.2 万元。他们也确实不需要那么大的空间了,员工已经减少至 10 人。

为了救急,三水甚至跑到海南三亚打算另开工作室做旅拍。他和许灿聊起“民用级影像的商业价值”,一张照片光修片就可以赚 5 毛到 1 块。许灿对此十分抗拒,“如果是开工作室,那和三亚那些遍地靠游客赚钱的摄影师有什么区别?这还能称作事业吗?”

三水带着团队去三亚后,许灿独自一人在知春嘉园的办公室里呆了一个月,直到今年 3 月底公司倒闭。在北京 3 年多,他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:吃、住、工作都在办公室里。比起共享办公空间,他更喜欢居民楼的氛围,觉得没那么浮躁。最后一个月,他在脑中一遍遍梳理过去 2 年的创业历程,试图找出问题出在哪里:有时觉得问题出在钱上,有时甚至觉得是自己不够“精英”,没有名校留洋背景,总是穿着 T 恤牛仔裤去见投资人,也不擅长大谈商业蓝图。

那之后,许灿换了手机号,以避免频繁找上门的问询”你们为什么不做了?“他还在美团的智能支付部分工作过 2 个月,但总会不小心把美团错口说成美片。

6 月底,许灿想到即将降生的女儿,最终决定回到天津,入职自如市场部。朋友圈热切刷屏的主题也从美片换成了自如,伴随着从老板转变为员工的不适,只偶尔穿插一两条感慨。比如 8 月中旬下午的这条:“我渐渐理解茅侃侃为何会选择那条路了。”他解释说,那是一种拼尽全力仍然无法满足周围人期待的无力感和孤独感。

和许灿同期在华清嘉园创业的一拨人比 10 年前少了许多。这一点小纪都能看出来:“2014 年以后,每栋楼里能有一家创业公司就不错了。”这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打击合租,以及创业环境的整体变化。

这些公司的知名度也远不及王兴一代,许灿能立刻想到的例子只有万门大学和快看漫画。前者做在线教育,去年对外称已实现收支平衡,正在准备 A 轮融资,计划融资 3000 万元;后者做漫画消费平台,去年底完成 1.77 亿美元 D 轮融资,是近期上映漫改电影《快把我哥带走》的漫画出品方。

许灿还留着一张华清嘉园某晚加班时拍的照片,照片中他穿一件黑色卫衣,戴黑框眼镜,神采飞扬。“有些经历是终身的财富,终生都难以忘怀。”

2

几乎就在许灿回到天津的同时,华清嘉园东侧底商桥咖啡也正式结束了 15 年的营业。

小纪到北京做快递员那年,美国人康为才 24 岁,刚从南京大学中美文化交流中心毕业。在五道口,他结识了雕刻时光老板庄崧冽,也想开一家咖啡店。由于政策对外资注册公司的要求比较高,庄崧冽就把自己的品牌授权给了康为。在周边骑车考察一圈后,康为将店址选在了华清嘉园财经东路一侧,起名“雕刻时光同文馆”。雇员 45 人,营业面积近 500 平方米,三层。店面运营交给中国女孩丽丽,自己则回到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继续读书。

那时五道口地铁站尚未建成,华清嘉园里还没有创业公司,街对面也没有华联大厦和清华科技园,财经东路一侧底商只有一家五角星酒吧。最初一批顾客单纯是被同文馆里的独特活动吸引来的:英语培训、讲座、音乐演出、辩论赛、双语竞赛、晒诗会。

2005 年,“同文馆”独立注册了公司法人,并于 2008 年更名为“桥咖啡”。康为从美国请了个厨师做餐品的研发,经典餐品改为美式早餐和帕尼尼,装修风格也改为美式田园风格。虽然不再有英语授课,但店里多了很多周边高校相约一对一教学的中外学生。康为后来解释说,桥想塑造一种国际化沟通的生活方式,“在这里你可以见到在美国都见不到的人,比如古巴人”。

丽丽比小纪和康为早两年到北京。她家在河北承德滦平县,从望京西做拼车回家只要五六十块,或者搭 2 小时公交车。亲戚朋友都在北京,有做生意的,也有嫁过来的。丽丽高中毕业后,也跟着进入中关村海淀图书城的上岛咖啡,从店员做到了经理,老公是同店的吧台负责人。

尽管在上岛积累了关于开店的大部分商业知识,但丽丽觉得奠定自己品味的是桥咖啡。2003 年,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咖啡馆:密集的单人座木桌木椅,绿玻璃罩读书灯,红窗帘配着白墙上挂的艺术画。来人不都抱着笔记本、穿着正式,只为匆匆谈生意,也有埋头读书的学生,口语搭子,羞涩的年轻恋人。这种冲击非常直观:“别人为什么要进来?咖啡馆除了功能性,也要自己的一些文化在里头,不单是喝一杯咖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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